芒果体育那时的阿明,觉得人生像拂晓的天空,光明正一点点地照亮一切,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
2006年深秋,日本关门海峡阴冷的水域上,一艘中国籍货轮国通号缓缓驶出港口,经过九州渔场时,国通号猛然被一艘渔船撞上,货舱瞬间灌水,船体以无可挽回的速度沉入了海底,船上的十名船员,七人及时逃离幸存下来,另外三人不幸罹难。
日本海上保安厅赶赴现场调查后,联系了货轮的中国老板。时值深夜,老板正在大连的家中睡觉,他立刻联系船公司在东京的代理处,命令时任干事的阿明飞九州处理此事。
阿明没敢耽搁一分钟,连夜赶到事发地,他敏锐地感觉到,自己脑中那根弦一下子紧绷了起来。
整夜都在做笔录,一刻不停到次日中午,遇难人员的家属也从国内赶来,他们带着陌生、无助和悲恸,以哭天抢地的方式将所有情绪倾倒给阿明。
船上的货主也找到了阿明,他们心存侥幸,没有购买海运险,导致沉船后他们无法得到任何赔偿,只能希望从货轮公司这里,要到一点赔偿。
大约十天后,阿明终于配合完保安厅的调查,暂时安抚好了遇难者家属,他没搭理前来胡搅蛮缠的货主,就仓皇登上新干线,赶回他在东京的租屋。
回家的路上,阿明向老板汇报了情况,电话那头的老板冷冰冰地“哦哦”,没有对阿明说一句鼓励的话,阿明突然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,他在安静的车厢里对着手机大吼,惊醒了周围一片乘客。
下车后,没有同事迎接阿明,这在日本礼节中是极不合规矩的,阿明愤懑至极,泪流满面地打上一辆出租车。
东京繁华的黄昏在车窗玻璃上流淌,回想自己在日本这七年的经历,阿明的眼泪失控地流着,出租车经过江户川大桥时,阿明大喊“停下”,司机吓了一跳,赶紧刹车,阿明打开车门,飞步到桥栏杆边,纵身一跃,跳进了浩荡的河水中。
阿明出生在哈尔滨,四岁时,母亲去世,一年后,父亲给阿明和弟弟妹妹重新找了个继母,继母是国企干部,地位比父亲高,因此在这个新组建的家庭中很强势。继母对阿明平时冷言冷语,稍不顺心就打骂,阿明犯错时,继母会让他罚跪、罚站、不准吃饭。
阿明小时嘴馋,一次偷喝了弟弟的奶粉,继母发现后用杯子打了阿明的头,阿明的父亲轻声劝她尽量打,继母反而特意再次用杯子猛击了一下阿明的脑袋,并生气道:“打他个崽子还分脑袋?”
因而,阿明的身体和性格都越发孱弱,他开始每天都强烈地幻想,如何摆脱这个可憎的家庭。
1994年,阿明高中毕业,他读了一所有学费减免政策的师专,三年后,阿明毕业,顺利被分配到老家初中教语文,成了捧铁饭碗的体制人员。
即便得到这样一份当时人人羡慕的职业,继母仍对阿明风言凉语,每次回家,故意说她姐姐的经历给阿明听:“看人家去过日本,现在又在北京做翻译,一个月挣得顶你半年。”
阿明叫继母的姐姐为姨姨,那是个多金、有文化、性格很好的女人,阿明私下跟她说:帮帮我,我也想去日本,然后出人头地。
姨姨告诉阿明,如果想通过去日本改变命运,最好的出路是留学,拿一个名校的学历,这样无论以后留在日本还是回国发展,前途有无尽的可能。但姨姨同时警告阿明,以他眼下的条件,需要找中介先去日本读两年语言学校才能报考大学,难度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。即便一切顺利,拿到本科毕业证也在六年之后了。
他提出辞职时,校领导怕他只是一时冲动,跟他说可以办停薪留职,如果一两年后反悔,还可以回学校,编制都在。但阿明已经下定决心和平庸而压抑的环境彻底了断,他不想给自己留任何后路,就拒绝了领导的好意。为此阿明专门去教育局,把读师专时享受的优惠费用全部补缴了。
在姨姨的帮助下,经过七八个月的努力,阿明终于办妥了各种麻烦手续,在1999年底,踏上了日本国土,进入了语言学校学习。
语言学校里,基本是和阿明一样,日语零基础,想考取日本大学的中、韩年轻学生。
语言学校每学期的学费六十万日元,对阿明来说是笔巨款,但他铁了心不跟家里要一分钱,恰巧学校每天只有半天课,阿明便用剩下半天做兼职。
通过一本《Frome A》的求职杂志,阿明在东京繁华的六本木一带找到一家中华料理店干“3K”工作。“3K”是日语里肮脏、危险、劳累的缩写,是最底层的工作,但这份工作每月有高达十八万日元的薪水,阿明想都没想,就干了。
那时的阿明,觉得人生像拂晓的天空,光明正一点点地照亮一切,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
2000年6月,短短半年的时间,阿明已经能够使用日语无障碍交流,他在学校拿到了各科成绩优,在料理店也因为卫生做得好,被一位正社员博士看上,介绍他周末到一家大公司做清洁工。
日本企业里的清洁工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,除了普通清扫,还需要掌握各种清洁仪器和设备的操作,这份兼职比料理店的“3K”工作高了一个层次,日薪更是足有七千日元。
阿明的生活就此完全被占满了,每天早上在学校上课,中午扒两口饭赶紧骑车去料理店打八小时的工,周末又去公司做清洁。他忙碌而独立,并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自我奋斗的感觉,也忽视了自己缺少社交关系。
2001年,阿明以全优的出色成绩从语言学校毕业,开始报考大学。经过申请考试、面试等诸多环节,他陆续收到不少私立、公立大学的入学通知,但那时的阿明心劲儿正发狠,他希望能够进入日本的“八大名校”,它们最难考,发榜录取通知的时间也最晚。
因而,阿明放弃了很多学校的橄榄枝,直到3月末,他依旧没有确定就读的学校。录取季即将过去,全日本只剩最后几所学校没有发榜,心中发慌的阿明天天守在宿舍楼下面的揭示板前,等待命运的宣判。如果没被这几所学校录取,阿明将无学可上。
终于,在录取季结束的前几天,横滨国立大学发榜,阿明位列第二名,阿明双手捂脸,在众目睽睽之下哭了出来。
考上横滨国立大学,一扫阿明心中积攒多年的隐忍,沐浴着大学校园里的阳光,他觉得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及。
日本大学第一年通常都是 “教养科目”,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一些基础性的课程。阿明选的全部是经济类科目,他的目标非常明确,毕业后想从事证券分析工作,因为这在日本是令人尊敬的金领职业。
阿明的成绩在系里名列前茅,甚至有资格拿到推荐信获得全额奖学金,但因为校方要平衡各系拿奖人员,阿明未能入选。阿明为此沮丧,但他像一头在原野上飞驰的小兽,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,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挠自己前进的步伐。
永井是留美博士,他讲课生动有趣,专业素养扎实,比其他古板的日本教授更受学生好评。更重要的是,永井赴美留学前,曾在日本著名的野村证券公司工作,如果阿明能得到永井的推荐信,进野村证券公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大三时,阿明加入了永井的数理统计课题小组。因为艰深枯燥,这个小组只有三位学生选修,除了阿明是本科生,其他两人都是研究生。开课后,永井一直按照研究生水平讲课。为了帮阿明跟上进度,永井老师给阿明挑选了几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教材,限定阿明短期内自学完。
阿明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,逼迫零基础的自己在短时间内啃完这些布满数学公式的理论,他想通过勤奋做出成绩,给永井留下完美印象。
但事与愿违,巨大压力,加上没人指导,阿明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学什么会什么,有些知识,是光凭下苦功夫没办法掌握的。好几次,阿明在图书馆昏头昏脑地泡了一整天,才发现眼前的书本还没弄懂一页。
阿明逐渐变得焦躁,有一次学了一整天却毫无收获,阿明没忍住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,惊得旁边的同学疑惑地往他这里看。
课堂上,阿明也屡屡遇挫,永井的很多提问和作业,对另两位研究生来说,是基础知识,轻而易举能完成,对阿明来说,则眼前一片茫然。
有一次阿明回答不上问题,永井生气地说,如果你把我指定的书都看过,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回答。
阿明很想说,实在抽不出时间看那些书了,我除了要完成本科指定学业,每晚还要去兼职打工,现在的学习时间安排,已经达到生理承受的极限了。
但阿明不想让任何人失望,不想让老师和同学觉得自己是个不能解决困难的人,只能向永井再次保证,会尽快完成他指定的学习内容。
重压之下,阿明开始失眠,他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转,按说一倒在床上就能睡着,但闭上眼睛后,他眼前就浮现出一道道数理公式,都是白天没弄懂的内容。阿明逼迫自己爬下床继续学习,不弄懂绝不睡觉。
为了赶上进度,阿明不得不辞去兼职,全身心扑在学业上,可随着课程进度加快,阿明欠缺的知识点越积越多,永井开始对阿明不耐烦了。
阿明突然意识到,原来不是什么东西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获得的,阿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专业。
一次课堂上,面对永井的提问,阿明第一次说了“不会”。以往,这在阿明看来是耻辱,一个全优的学生怎么能对本专业的问题说不会呢,但那次说完这两个字后,阿明居然感到如释重负般的轻松。
永井敏锐地捕捉到阿明的情绪,只是轻轻说了声坐下,继续讲课。但阿明似乎找到了一条释放情绪的途径。那节课后,阿明不停给自己找理由:凭什么让我一个本科生弄懂研究生的内容?我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像苦行僧?我就不会了,谁能把我怎样?
出于一种说不清的报复心理,此后对老师的很多要求,阿明都脱口而出“做不到”或者“不会”,并为老师的惊讶表情沾沾自喜,仿佛在较量中胜过他了一样。
其它课业,阿明也干脆放了下来,整天在学校怎么清闲怎么来,他渐渐发现这种不努力的生活也很舒坦,他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紧张生活错失的安逸,变成了一个混学分的学渣。
在永井的课题组呆到第四个月时,师生双方都觉得阿明没留下的必要了,阿明写了一封转课题组的申请邮件,成为日本学校罕见的“叛逃导师”的学生,这在日本“忠”文化里,是件大逆不道的事,但阿明已经不管这些名誉上的得失了,只觉得自己能过得轻松芒果体育,比一切都好。
大四那年,同学们陆续毕业时,阿明因为论文无法合格完成被留级了,曾经师长眼中的优秀学生,沦落成了大家眼中的笑话,阿明再没了刚进校时的那种斗志了。
那个假期,阿明独自宅在学生公寓里,除了几天出一趟门买点口粮,剩下时间就躲在床上睡大觉。他想到六年前拼尽全力来日本读书的自己,又想起那个残缺的家庭,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思。
一天,阿明躺在宿舍幻想各种自尽的方式时,宿管员前来敲门,再次催促阿明尽快搬离,阿明让他进来,一起聊有关自杀的话题,宿管员觉得不对劲,强制把阿明送到诊所去看心理医生。
在医生询问阿明家族是否有精神类疾病遗传史时,阿明告知他自己的二大爷曾在20世纪70年代因为抑郁而自杀,医生初步诊断,阿明患上了轻度抑郁症,并给他开了些抗抑郁药物。阿明服药后,出现了不适反应,说话舌头打结,于是他自行停了药。
后来,长期一个人封闭待在宿舍的阿明,病情逐渐逆转,从沉默的抑郁状态变为异常活跃,他不停地出门找人说话,言辞夸张甚至带着幻想,行为也开始不受控制。
阿明甚至决定回国,他匆匆买了机票,到达东北机场后,在免税店买了许多贵重礼品带回家,给父亲、继母和弟弟,向他们吹嘘自己在日本混得风生水起,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回家。
在家待了没两天,阿明又返回日本,同样带了几大包礼物,分发给日本认识和不认识朋友。
不止于此,一直单身的阿明还突然对女性充满了兴趣,一次在路边看到一个容貌姣好的日本姑娘,阿明直接走上前,拉着对方的手说:“来,给我点支烟。”女孩尖叫起来,随后被赶来的男友拽走了。
阿明的失眠也愈发严重,他会大半夜跑到校园中间空手挖草地,直到把手指弄得鲜血淋漓才罢休。晚上睡眠不足,白天更加情绪异常,他甚至在地铁站无故打砸警察的治安亭。
阿明种种出格的行为,引起了校方的重视,学校把阿明送到专门的心理医院诊治,得到的结论是,阿明患上了躁郁症,是一种抑郁和躁狂交替发生的精神疾病。在学校和医院的帮助下,阿明开始免费住院治疗,永井(永井在阿明大五期间,再次担任他的导师。因为留级,阿明需要办理签证更续手续,他为此求了永井,想获得办理签证必需的大学老师推荐信,永井答应了,但也提出了让阿明再次进入了自己课题组的要求。)也开始手把手教他完成毕业论文,可这时的阿明,精神更加糟糕,整个人变得无比迟钝、懒惰、嗜睡。
休养了一个多月,院方确认阿明的躁郁情绪得到抑制,阿明出院了,他的毕业论文也顺利在永井的帮助下完成,拿到了本科毕业证。阿明向师友们做了简单的告别后,带着空空的行囊回了中国。
阿明在东北停留了三个月后,躁郁情绪再次蠢蠢欲动,他又开始睡不着觉,发疯般地想找些事情做,一天夜里,阿明悄然离家,又独自飞去了东京。在朋友的帮助下,阿明获得了日本“就劳签证”,开始找工作,同时继续服药治疗,病情稳定下来。
因为阿明日语、英语和中文水平都非常出色,他很快进入一家中国海运公司设在东京的总代理处工作,主要负责中国籍货船进出日本各个港口的手续办理。由于业务大多需要阿明独立完成,因此他罹患精神疾病的情况并不被老板和同事知晓。就这样,阿明在这家海运公司干了大半年,直到“国通”号海难事故的发生。
死亡事故的发生,随之而来的各方压力,以及老板同事的冷漠,使阿明陷入绝望的坑洞里芒果体育。那一跳,他以为再也回不来了,可他最终迷迷糊糊地醒来了芒果体育。阿明浑身湿冷,两名警察托着他,救援直升机在上空盘旋,刺眼的探照灯不时在他脸上晃动,阿明清醒一下,又暴躁起来,他抡起拳头一拳把警察打翻在地。
警察强制把阿明送进了日本“措置医院”检查,同时,因为阿明这一场自杀闹剧,公司也发来电子邮件将阿明解雇,阿明知道,自己再也无法留在日本了。三四天的治疗结束后,阿明像落水狗一样,又恍恍惚惚地坐上了回国的飞机,奔赴大连。
出了机场,阿明茫然无措地面对着川流不息的道路和远处的城市轮廓,这片土地对阿明来说,充满了陌生。
精力只够思考下一步,阿明觉得应该先找份工作,就网上乱投了一顿简历,等待结果。一家日语培训学校需要老师,阿明顺利入职。
工作的同时,阿明在市第七医院(精神病专科医院)接受长期药物治疗,抗躁郁药物令他的神志更加紊乱,阿明时常无法准确判断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了,只恍惚认为,他们似乎都在想办法把自己推远。
在培训学校熬了一年多,阿明得知远在成都打工的大娘生病了,就没多想一分钟,立即辞了职去探望大娘。大娘其实算不上阿明的熟人,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,他们许多年没有联系过,但阿明无端地认为,大娘一个人孤苦伶仃在成都没人照顾,自己有必要承担责任。
阿明像对待母亲一样,事无巨细地照顾起大娘的起居,并在半年后,两人的矛盾爆发前,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,去了重庆。
阿明觉得重庆的环境不错,他找了个安闲的小镇旅馆,什么事也不干地休养了三个多月。钱快花完后,阿明准备再去找份工作,于是南下去了昆明。
阿明在招聘网站上找了一份日语翻译工作,去了公司上班,才知道这是一家初创企业,老板安排给阿明的实际工作,是对日本旅行团推销高价土特产,阿明觉得这是在骗人,于是和老板吵了一架,连工资都没结就走了。
再后来,他一路流浪到上海,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后又回到昆明,觉得这里自然环境好,就闷在一家小旅馆里写小说,在网上发表后没人看,阿明就把文章全部删了,拍拍回了哈尔滨。
此时父亲和继母的婚姻名存实亡,两人长期异地分居,其他孩子们也都有各自的生活。阿明想这样也好,他和父亲可以互相照顾。
工作的连续失败,让阿明坚定地认为自己不适合做与人合作的工作,而且医生也警告他,躁郁症难以彻底医治,他的病情会反复发作。阿明既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,也不想别人厌恶自己,就没再找工作,而是做一些最简单的营生。
阿明先是在家附近的夜市摆烧烤摊,很快在同行的欺侮、食材供应商的寻衅和城管的管制下,收摊子不干了;他又跟人学了个把月做盒饭,出师后到工地给民工提供午餐,也没做几天;再后来,阿明到物流公司去想当快递员,可管事的见阿明年龄大芒果体育,反应又迟钝,说送货要脑子灵活,你干不了,不如在库房干装卸工吧。
干到第六天,在搬一把300公斤重的大锯时,阿明一下没撑住芒果体育,把腰闪了,到医院的诊断结果是不可逆的腰椎间盘突出。物流公司给了他200块钱。
送钱的人离开前,跟阿明说:“经理查到了你的资料,真没想到哇,你还是日本名牌大学的高材生。”
阿明坐在病床上发愣,日本,名牌大学,高材生……啊,他是在说我吗?好遥远的事啊……
2016年,阿明终于找到了稳定的工作,在一家小企业里做保洁,挣得不多,但活不累,虽然阿明并不十分中意这份工作,但公司管食宿,还给交社保,阿明怕以后老了没保障,就一直干下去了。
医生说,阿明后半辈子能把病情控制好就是最大的成功,于是阿明也就不多想了。现在的他,只想和父亲在这个老旧的小城过完余生,二十年前的日本留学生涯,让它逐渐消失在记忆里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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